《新唐书·列传·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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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李二刘高徐
薛举,兰州金城人。容貌魁岸,武敢善射。殖产巨万,好结纳边豪,为长雄。 隋大业末,任金城府校尉。会岁凶,陇西盗起,金城令郝瑗将讨贼,募兵数千,檄 举将。始授甲,大会置酒,举与子仁杲及其党劫瑗于坐,矫称捕反者,即起兵,囚 郡县官,发粟以赈贫乏,自号西秦霸王,建元秦兴,以仁杲为齐公,少子仁越为晋 公。它贼宗罗睺帅众下之,以为义兴公。更招附余盗,剽马牧。兵锋锐甚,所徇皆 下。
隋将皇甫绾兵万人屯枹罕,举以精卒二千袭之,遇于赤岸。大风且澍,逆举阵, 绾不击。俄反风绾屯,气色曀冥,部伍错乱,举介骑先众乘之,绾阵大溃,进陷枹 罕。岷山羌钟利俗以众二万降,举大振。进仁杲为齐王、东道行军元帅,罗睺为义 兴王副之;仁越晋王、河州刺史。因徇下鄯、廓二州。不阕旬,尽有陇西地,众十 三万。
十三年,僭帝号于兰州,以妻鞠为后,仁杲为太子。即其先墓置陵邑,立庙城 南,陈兵数万展墓讫,大飨。使仁杲围秦州;仁越趋剑口,掠河池,太守萧瑀拒却 之。遣将常仲兴度河击李轨,与轨将李赟战昌松,仲兴败,军没于轨。仁杲克秦州, 举往都之。
仁杲寇扶风,汧源贼唐弼拒,不得进。初,弼立李弘芝为天子,有众十万。举 遣使招弼,弼杀弘芝从举。仁杲间弼无备,袭之,尽夺其众,弼以数百骑走。军益 张,号二十万。将窥京师。会高祖入关,遂留攻扶风,秦王击破之,斩首数千级, 逐北至陇还。举畏王,遂逾陇走,问其下曰:“古有降天子乎?”伪黄门侍郎褚亮 曰:“昔赵佗以南粤归汉,蜀刘禅亦仕晋,近世萧琮,其家今存,转祸为福,尝有 之。”卫尉卿郝瑗曰:“亮之言非也。昔汉祖兵屡败,蜀先主尝亡其妻子。夫战固 有胜负,岂可一不胜便为亡国计乎?”举亦悔其言,乃曰:“聊试公等。”即厚赐 瑗,以为谋主。瑗请连梁师都,厚赂突厥,合从东向。举从之,约突厥莫贺咄设犯 京师。会都水监宇文歆使突厥,歆说止其兵,故举谋塞。
武德元年,丰州总管张长愻击罗,举悉兵援之,屯析墌,以游军掠岐、豳。 秦王御之,次高墌,度举粮少,利速斗,坚壁老其兵。会王疾,卧屯不出,而举数 挑战。行军长史刘文静、殷开山观兵于高墌,恃众不设备,举兵掩其后,遂大败, 死者十六,大将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皆没。王还京师,举拔高墌,仁杲进逼 宁州。郝瑗谋曰:“今唐新破,将卒禽俘,人心摇矣,可乘胜直趋长安。”举然之。 方行而病,召巫占视,言唐兵为崇,举恶之,未几死。仁杲代立,伪谥举武皇帝, 未葬而仁杲灭。
仁杲多力善骑射,军中号万人敌,性贼悍。初,举每破阵,军获俘,仁杲必断 舌刈鼻,或舂斮之。其妻亦凶暴,喜鞭楚人,见不胜痛宛转于地者,则埋其足,露 腹背受棰。人畏而不亲。仁杲多杀人,淫略民人妻妾。尝得庾信子立,怒其不降, 砾之火,渐割以啖士。拔秦州,取富人倒悬,以酢注鼻,或杙其隐,以求财。虽举 残猛,亦恶之,每戒曰:“汝材略足办事,而伤于虐,终覆吾宗。”
及继立,与诸将素有隙者,咸猜惧。郝瑗哭举,病不起,繇是兵稍衰。秦王率 诸将复壁高墌,诸将请战,王曰:“我军新恤,锐气少;贼骤胜而骄,有轻我心。 我闭壁以折之,伺衰而击,可一战禽也。”因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久之, 仁杲粮乏,挑战,不许。其将牟君才、内史令翟长愻以众降,左仆射钟俱仇以河州 降。王策贼可破,遣将军庞玉击宗罗睺于浅水原,战酣,王以劲兵扌寿其背,罗睺 败,王率骑追奔,于是悉军驰之,曰:“势破竹,不可失也。”夜半,至析墌;迟 明,围合。仁杲率伪官属降,王受之,以仁杲归京师,及酋党数十人皆斩之。举父 子盗陇西五年灭。
初,仁杲降,诸将贺,且问曰:“罗睺虽破,而贼城尚坚,王能下之,何也?” 王曰:“罗睺健将,非急追之,使得还城,未可取也。故吾使贼不及计,是以克之。” 诸将咨服。
仁杲已败,其将旁屳地降,诏即统其兵,未几复叛。屳地,羌豪也,举父子信 倚之。至是入南山,繇商洛出汉川,众数千,所过剽害,败大将庞玉。至始州,掠 王氏女,醉寝于野,王取屳地所佩刀斩之,送首梁州。诏封女为崇义夫人。
李轨,字处则,凉州姑臧人。略知书,有智辩。家以财雄边,好赒人急,乡党 称之。隋大业中,补鹰扬府司兵。薛举乱金城,轨与同郡曹珍、关谨、梁硕、李赟、 安修仁等计曰:“举暴悍,今其兵必来。吏孱怯,无足与计者。欲相戮力,据河右, 以观天下变,庸能束手以妻子饵人哉?”众允其谋,共举兵,然莫适敢主。曹珍曰: “我闻谶书,李氏当王。今轨贤,非天启乎!”遂共降拜以听命。修仁夜率诸胡入 内苑城,建旗大呼,轨集众应之,执虎贲郎将谢统师、郡丞韦士政,遂自称河西大 凉王,署官属,准开皇故事。
初,突厥曷娑那可汗弟达度阙设内属,保会宁川,至是称可汗,降于轨。谨等 议尽杀隋官,分其产。轨曰:“诸公既见推,当禀吾约。今军以义兴,意在救乱, 杀人取财是为贼,何以求济乎?”乃以统师为太仆卿,士政太府卿。会薛举遣兵来 侵,轨遣将败之昌松,斩首二千级,悉虏其众,轨纵还之。李赟曰:“今力战而俘, 又纵以资敌,不如尽坑之。”轨曰:“不然。若天命归我,当禽其主,此皆我有也; 不者,徒留何益?”遂遣之。未几,拔张掖、炖煌、西平、枹罕,悉有河西。武德 元年,高祖方事薛举,遣使凉州,玺书慰结,谓轨为从弟。轨喜,乃遣弟懋入朝。 帝拜懋大将军,还之,诏鸿胪少卿张俟德持节册拜轨凉王、凉州总管,给羽葆鼓吹 一部。会轨僭帝号,建元安乐,以其子伯玉为太子,长史曹珍为尚书左仆射,攻陷 河州。俟德至,轨召其下议曰:“李氏有天下,历运所属,已宅京邑。一姓不可竞 王,今欲去帝号,东向受册,可乎?”曹珍曰:“隋亡,英雄焱起,号帝王者瓜分 鼎峙。唐自保关、雍,大凉奄河右,业已为天子,奈何受人官?必欲以小事大,请 行萧詧故事,称梁帝而臣于周。”轨从之,乃遣伪尚书左丞邓晓来朝,奉书称“从 弟大凉皇帝”。帝怒曰:“轨谓朕为兄,此不臣也。”囚晓不遣。
初,轨以梁硕为谋主,授吏部尚书。硕有算略,众惮之,尝见故西域胡种族盛, 劝轨备之,因与户部尚书安修仁交怨;又轨子仲琰尝候硕,硕不为起,仲琰憾之。 乃相与谮硕。轨不察,赍鸩其家杀之,繇是故人稍疑惧,不为用。有胡巫妄曰: “上帝将遣玉女从天来。”遂召兵筑台以候女,多所糜损。属荐饥,人相食,轨毁 家赀赈之,不能给,议发仓粟,曹珍亦劝之。谢统师等故隋官,心内不附,每引结 群胡排其用事臣,因是欲离沮其众,乃廷诘珍曰:“百姓饿死皆弱不足事者,壮勇 士终不肯困。且储廪以备不虞,岂宜妄散惠孱小乎?仆射苟附下,非国计。”轨曰: “善。”乃闭粟。下益怨,多欲叛去。
会修仁兄兴贵本在长安,自表诣凉州招轨。帝曰:“轨据河西,连吐谷浑、突 厥,今兴兵讨击尚为难,单使弄颊可下邪?”兴贵曰:“轨盛强诚然,若晓以逆顺 祸福,宜听。如凭固不受,臣世凉州豪望,多识其士民,而修仁为轨信任,典事枢 者数十人,若候隙图之,无不济。”帝许之。兴贵至凉州,轨授以左右卫大将军, 因间访兴贵以自安策。兴贵对曰:“凉州僻远,财力凋耗,虽胜兵十万,而地不过 千里,无险固自守。又滨接戎狄,戎狄,豺狼也,非我族类。今唐家据京师,略定 中原,攻必下,战必胜,盖天启也。若举河西地奉图东归,虽汉窦融未足吾比。” 轨默不答,久之,曰:“昔吴王濞以江左兵犹称己为东帝,我今举河右,不得为西 帝乎?虽唐强大,如我何?君无为唐诱致我。”兴贵惧,谢曰:“窃闻富贵不居故 乡,如衣锦夜行。今合宗蒙任,敢有它志!”兴贵知轨不可以说,乃与脩仁等潜引 诸胡兵围其城,轨以步骑千余出战。先是,薛举柱国奚道宜率羌兵奔轨,轨许以刺 史而不与,道宜怨,故共击轨。轨败入城,引兵登陴,须外援。兴贵传言曰:“唐 使我来取轨,不从者罪三族。”于是诸城不敢动。轨叹曰:“人心去矣,天亡我乎?” 携妻子上玉女台,属酒为别。脩仁执送之,斩于长安。自起至亡凡三年。诏兴贵为 右武候大将军,封凉国公,赐帛万段;修仁左武候大将军,申国公,并给田宅,封 六百户。时邓晓闻轨败,入贺帝。帝曰:“而委质李轨,以使来,闻其亡,不少戚, 乃蹈抃以悦我。不尽心于轨,能竭节于我乎?”遂废不齿。
刘武周,瀛州景城人。父匡,徙马邑。母赵尝夜坐廷中,见若雄鸡,光烛地, 飞投其怀,起振衣,无有,感而娠,生武周。
武周为人骁悍,善骑射,喜交豪杰。兄山伯尝詈辱之曰:“汝不择所与,必灭 吾宗!”武周因去至洛,为太仆杨义臣帐下。募征辽,有功,补建节校尉。还马邑, 为鹰扬府校尉。太守王仁恭以其州里雄,颇爱遇之,令总虞候,直閤下。久之,盗 仁恭侍儿,惧觉诛,又见天下已乱,阴有异计,因宣言于众曰:“今岁饥,死者骨 相枕于野,府君闭仓不恤,岂忧百姓意乎?”以市怒其军,皆愤怨。武周知人已摇, 因称疾卧家,豪桀往候谒,遂椎牛纵酒大言曰:“盗贼方起,众又饥,壮士守分, 死沟壑。今官粟红腐于仓,谁能与我共取之?”诸恶少年皆愿从。隋大业十三年, 与其徒张万岁等十余人候仁恭视事,武周上谒,万岁自后入斩仁恭,持首出徇,郡 中无敢动者。遂开仓赈穷绝,驰檄属城,皆下,得兵万余,自称太守,遣使附突厥。
雁门丞陈孝意、虎贲郎将王智辩合兵围其桑乾镇,会突阙至,武周与共击智辩, 破之,孝意奔还雁门,雁门人杀之,以城归武周。武周因袭破楼烦,进据汾阳宫, 取宫人赂突厥,始毕可汗报以马,其众遂大,攻得定襄。突厥以狼头纛立武周为定 杨可汗,僭称皇帝,以妻沮为后,建元天兴,卫士杨伏念为左仆射,妹婿苑君璋为 内史令。
初,上谷贼宋金刚有众万余,与魏刀儿连和。刀儿为窦建德所攻,金刚救之, 大败,率余众四千保西山。建德招之,金刚恚曰:’建德杀魏王,吾义不往,诸君 可以吾首取富贵。”乃拔刀,将自刎,众抱之泣,遂与皆归武周。武击素闻金刚善 兵,得之喜,封为宋王,属以军,分家赀半遗之。金刚亦自结,出其妻而骋武周妹, 说武周取晋阳,南向争天下。武周授金刚西南道大行台。
武德二年,总兵二万入寇,次黄蛇镇,又连突厥,锋无前,遂破榆次,拔介州, 进围太原。诏遣太常少卿李仲文御之,为贼所执,举军没,仲文逃还。贼因破平遥, 取石州,杀刺史王俭,略浩州。诏右仆射裴寂为晋州道行军总管拒之,寂战败绩。 齐王元吉委并州遁,武周入据之。遣金刚攻陷晋州,执右骁卫将军刘弘基,进破浍 州。夏县人吕崇茂杀其令,自号魏王以应贼。隋河东守将王行本与武周合。关中震 动。高祖诏秦王督兵进讨,屯柏壁。又诏永安王孝基与于筠、独孤怀恩、唐俭等攻 夏县,不克,军城南。崇茂与贼将尉迟敬德袭破孝基军,四将被执。敬德还浍州, 王邀战,破之于美良川。敬德复与别帅寻相援王行本于蒲,王又破却其军,蒲州降。 帝幸蒲津关,王自柏壁轻骑谒行在,金刚遂围绛州。王还屯,金刚引退。武周攻李 仲文于浩州,不胜。遣将黄子英护饟道,骠骑大将军张德政袭斩之,虏其众,武周 部将稍离。金刚以粮道乏卒饥引去,王追至雀鼠谷,日中八战,贼皆败,斩级数万, 护辎重千乘。金刚走介州,官军迫之,以余众二万出西门,背城阵,亘七里。王令 李世勣、程咬金、秦叔宝为北军,翟长愻、秦武通为南军。既战,小却,王以精骑 突击破之,金刚将轻骑去,贼将尉迟敬德、寻相、张万岁降,收其精兵,遂复介州。 武周引骑五百,弃并州,北走突厥。金刚收散卒,将还拒,众不为用,亦以百骑奔 突厥。并州平,河东地尽复。未几,金刚背突厥,欲还上谷,为其追骑斩之。武周 亦谋归马邑,计露,突厥杀之。起兵六年而灭。
高开道,沧州阳信人。世煮盐为生。少矫勇,走及奔马。隋大业末,依河间贼 格谦,未甚奇之。会谦为隋兵围捕,左右奔散,无救者,开道独身决战,杀数十人, 捕兵解,谦得免,遂引为将军。谦灭,与其党百余人亡海曲。后出剽沧州,众稍附, 因北掠戍保,自临渝至怀远皆破有之。复引兵围北平,未下,隋守将李景自度不能 支,拔城去,开道据其地。武德元年,陷渔阳郡有之。有铠马数千,众万人,自号 燕王。
先是,怀戎浮屠高昙晟因县令具供,与其徒袭杀令,伪号大乘皇帝,以尼静宣 为耶输皇后,建元法轮,遣使约开道为兄弟,封齐王,开道引众从之。居三月,杀 昙晟,并其众,复称燕王,建元,署置百官。
窦建德围罗艺于幽州,艺请救,开道以骑二千赴之,建德解去,乃因艺使请降, 诏以为蔚州总管、上柱国、北平郡王,赐姓李。开道以轻骑五百抵幽州,欲图艺。 自从数骑入都督府,且观艺,艺与张饮尽欢,知不可图,遂去。五年,幽州饥,开 道许输以粟。艺遣老弱凑食,皆厚遇之。艺悦,不为虞,更发兵三千、车数百、马 驴千往请粟,开道悉留不遣,遂北连突厥,告绝于艺,复称燕,与刘黑闼联兵入寇。 开道攻易州不克,遣将谢棱诡降于艺,请兵应接。艺众至,棱纵击破之,因导突厥 俱南,恒、定、幽、易等骚然罹患。颉利以开道善攻具,与俱攻马邑,拔之。时群 盗相继平,开道欲降,自疑反覆得罪,犹恃突厥自安。然将士多山东人,思归,众 益厌乱。
初,开道募壮士数百为养子,卫閤下,及刘黑闼将张君立亡归,开道命与爱将 张金树分督之。金树潜令左右数人伪与诸养子戏,至夕,入閤,绝其弓弦,又取刀 槊聚床下。既暝,金树以其徒噪攻之,数人者抱刀槊出閤。诸义子将搏战,亡弓槊。 君立举火外城应之,帐下大扰,养子穷,争归金树。开道顾不免,擐甲挺刃据堂坐, 与妻妾奏妓饮酒,金树畏不敢前。天且明,开道先缢其妻妾及诸子而后自杀。金树 罗兵取养子,皆斩之,亦杀君立而归。开道起兵凡八年灭。以其地为妫州,诏以金 树为北燕州都督。
刘黑闼,贝州漳南人。嗜酒,喜蒱博,不治产,亡赖,父兄患苦之。与窦建德 少相友,建德每资其费,黑闼所得辄尽,建德亦弗之计。
隋末,亡命从郝孝德为盗,后事李密为裨将。密败,王世充虏之,以其武健, 补马军总管,镇新乡。时李世勣陷于窦建德,建德使攻新乡,虏黑闼献之,建德用 为将,封汉东郡公。黑闼与诸盗游,素强武,多狙诈。建德有所经略,常委以斥候, 阴入敌中觇虚实,每乘隙奋奇兵,出不意,多所摧克,军中号为神勇。
武德四年,建德败,还匿漳南,杜门不出。会高祖召建德故将范愿、董康买、 曹湛、高雅贤,将用之。愿等疑畏,谋曰:“王世充举洛阳降,骁将杨公卿、单雄 信之徒皆夷灭。今召吾等,若西入关,必无全。且夏王于唐固有德,往禽淮安王、 同安公主,皆厚遣还之。今唐得夏王,即加害。我不以余生为王得仇,无以见天下 义士。”于是谋反。卜所主,刘氏吉,共往见故将刘雅,告之,雅不从,众怒,杀 雅去。范愿曰:“汉东公黑闼果敢多奇略,宽仁容众,恩结士卒。吾尝闻刘氏当王, 今欲收夏王亡众,集大事,非其人莫可。”乃之漳南,谒黑闼以告。黑闼喜,椎牛 飨士,得兵百余人。袭漳南县破之。贝州刺史戴元祥、魏州刺史权威合势讨击,元 祥等皆败死,收其器械,有众千人。建德故时左右稍归之,兵浸盛。乃设坛漳南, 祭建德,告以举兵意。自称大将军。陷历亭,杀守将王行敏。饶阳贼崔元逊攻陷深 州,杀刺史裴晞应之。兗州贼徐圆朗亦相连和。遂取瀛州,攻定州,残之。乃移檄 赵、魏,建德将吏往往杀令、尉附贼。北连高开道,势雄张。进至宗城,众数万。 黎州总管李世勣战败,走洺州,黑闼追之,步卒五千皆覆,世勣挺身免。乃以王琮 为中书令,刘斌为中书侍郎,遣使北结突厥颉利,颉利遣俟斤宋邪那率骑从之,军 大振,不半年,尽有建德故地。高祖诏秦王及齐王元吉讨之。
五年,黑闼陷相州,号汉东王,建元天造,以范愿为左仆射,董康买兵部尚书, 高雅贤为左领军,王小胡为右领军,召建德僚属,悉复用之,都洺州。秦王率兵次 汲,数困贼,进下相州。棣州人复杀刺史叛归黑闼。二月,秦王破之于列人,取洺 水,使总管罗士信守之。黑闼攻陷洺水,士信死。王阻水为连营,分奇兵绝其馈路。 黑闼数挑战,坚壁不为动。三月,贼粮尽,王度必决战,豫壅洺水上流,敕吏曰: “须贼度,亟决之。”黑闼果率骑二万绝水阵,与王师大战,众溃,水暴至,贼众 不得还,斩首万余级,溺死数千,黑闼与范愿等以残骑奔突厥。山东平,秦王还。
黑闼藉突厥兵复入寇,攻定州。旧将曹湛、董康买先逃鲜虞,聚兵应之。帝以 淮阳王道玄为河北总管,与原国公史万宝讨贼,战下博,败绩,道玄死于阵,万宝 轻骑逸,繇是河北复叛归贼。黑闼仍都洺州。九月,略瀛州,杀刺史。诏齐王元吉 击之,不进。又诏皇太子督兵并力,频战皆捷。十二月,皇太子、齐王悉兵战馆陶, 黑闼大败,引军走,蹑北至毛州。黑闼整众,背永济渠阵,纵骑搏之,贼赴水死者 数千,黑闼遁去。骑将刘弘基追蹙,贼不得休。明年正月,驰至饶阳,骑能属者才 百余,困且馁。黑闼所署总管崔元逊迎拜,延之入。黑闼不许,元逊固请,且泣, 乃进城下。元逊馈之,方饭,车骑诸葛德威勒兵前,黑闼骂曰:“狗辈负我!”遂 执诣皇太子所斩之。德威举郡降,山东遂定。余党及突厥兵间道亡,定州总管双士 洛邀战,破平之。
初,秦王建天策府,其弧矢制倍于常。逐黑闼也,为突厥所窘,自以大箭射却 之。突厥得箭,传观,以为神。后余大弓一、长矢五,藏之武库,世宝之,每郊丘 重礼,必陈于仪物之首,以识武功云。
徐圆朗者,兗州人。隋末为盗,据本郡,以兵徇琅邪以西,北至东平,尽有之, 胜兵二万,附李密。密败,归窦建德。山东平,授兗州总管、鲁郡公。高祖遣葛国 公盛彦师安辑河南,抵任城,会黑闼兵起,圆朗执彦师应之,自号鲁王,黑闼以为 大行台元帅。兗、郓、陈、杞、伊、洛、曹、戴等州豪桀皆杀吏应贼,秦王已破黑 闼,遣兵屯济阴经略之。圆朗惧。河间人刘复礼说圆朗曰:“彭城有刘世彻,才略 不常,有异相,士大夫许其必王。将军欲自用,恐败,不如迎世彻立之,功无不济。” 圆朗谓然,乃迎之。盛彦师以世彻若联叛,祸且不解,即谬说曰:“闻公迎刘世彻, 信乎?公亡无日矣!独不见翟让用李密哉?”圆朗信之。世彻至,夺其兵,以为司 马,遣徇地,所至皆下,忌而杀之。会淮安王神通、李世勣合兵攻圆朗,圆朗数败, 总管任环遂围兗州,降者争逾城。圆朗穷,弃城,与下数骑夜亡,为野人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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